痛更快乐着
今天是我和美美结婚4周年纪念日，相传这叫“丝婚”，也有叫“水果婚”的。无论是丝绸还是水果，听起来都是光鲜亮丽才对，但回顾过去的一年，我最深刻的记忆却是浓浓的消毒水味。突然之间，我们就成了医院的常客：胆囊手术住院一周、半夜两点看急诊、喝中药汤、往脖颈子上扎针……其收获是，我把北京各大三甲医院摸了个门清，哪个医院有什么强项，得了什么毛病去哪最方便全都了然于胸！身体总闹意见，最擅长的旅游也跟着出岔子。在此之前，我一直认为，从踏出旅途第一步的那刻起，天上的老神仙，无论耶和华、耶稣、安拉还是如来佛祖，他们总会忙里偷闲地保佑我们的。云遮雾绕的梅里雪山会在我抵达后显露真容，环游青海湖出发当日雨过天晴，困在太行山的山沟里能偶遇送货返程的小面，第一次去新疆就有新浪旅版版主当导游。我和美美还亲手抚摸过刚出炉的手工宣纸，擅闯穆斯林圣地偷拍开斋节的祷告，环海南岛自拍婚纱照，在玉树结古寺与几百个喇嘛一起上早课……虽然其间不乏惊险时刻，但总能有惊无险全身而退。难道一向苦逼的人生也对我俩网开一面、格外垂顾？人生说：“我没有。”
当人生说这句话的时候，我俩正驾车爬行在四川省新龙县到雅江县的一段乡村公路上。说爬行一点不过分，这段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左手边是不时滚着落石的大山，右手边是激流奔腾的深渊，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嵌满了棱角向上的烂石。人生话音刚落，左后轮爆胎了。吭哧吭哧换上备胎，重新发动汽车，时速降到10公里，我在心里默默祈祷，“老神仙们保佑我仅有的4个轮子吧，还有70公里呢！”5分钟过去了，没有哪个老神仙回答我，汽车的右后方却传来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，下车一看，得，右后轮又爆了，爆得干净利落毫无悬念。利石把车胎侧面戳了一个圆圆的大洞，边缘整齐形状完美，让我用刀子剜都剜不得这么漂亮。5分钟之内连爆两个胎，何等运气，还剩3个轮子、70公里烂石路，想来想去只有打110求救的份了，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经八百打110，手机显示“仅限紧急呼叫”，接线员还只会说四川话！拖车用了4个小时从雅江县城赶来，把我们驮上，又花了5个多小时才返回修车厂，到达时已经深夜12点半了。这度秒如年的10个多小时中，没法照相，也不用开车，呆坐在驾驶室里的我们俩个，只能靠聊天来打发时间。我最最期待的贡嘎山日落就这么错过了，还得为拖车和换轮胎大出血一笔，想想不大哭一场真是不足以表达。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在上一个岔路口，我选错了路。
《列子》中有个“歧路亡羊”的故事，一次不经意的选择就能改变前进的方向，失之毫厘、谬以千里，曾设定好的目标就再也找不着了。所以即便学识渊博的杨子也困惑不已，不知怎么做才好。哪条路才是正确的呢？我同样为此纠结，并止足不前。我问一位阅历广博的长者：“怎么样才能不选错呢？”“《论语》中有这么一句话，是孔子说他自己的：‘其为人也，发愤忘食，乐以忘忧，不知老之将至云尔。’意思是决定了就坚持不懈地努力，因为不管你怎么选，最后的结果肯定有好有坏，没有什么选择是完美的。而你要做的很简单，就是想着那些好的，把坏的都忘了吧。”我想起村上春树在《奇鸟行状录》中写的：“人的命运这种东西，要在它已经过去之后才能回头看见，而不能抢先跑到前面去看。”虽然我错过了贡嘎的日落，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修车店老板，但结婚4年的夫妻，谁又会有10个小时的时间，什么都不干，只静静地坐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呢？痛更快乐着，这恐怕是老神仙们最想让我领悟到的吧。所以，即使发完这篇博客之后我又要去口腔医院拔智齿了，但我仍然想用快乐的回忆来纪念这一年。这一年，美美成功地冲出亚洲走向世界，我们把快乐的身影留在了太平洋的东海岸。这一年，我们轻松地翻越了号称川藏第一险、海拔5050米的雀儿山垭口，创造了新的纪录。
生活就如同爬山，每把一个山头踩在脚下，自信就会随之升高一点点。虽然现在的选择可能会绕远路，可能会拖延登顶的时间，但最为重要的其实是，我们曾经憧憬过的、曾经许诺过的仍在那里，它一直没有变。
